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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人在看畫

張曉風

    那人在看畫──這件事並不奇怪，每天，臺灣各地的畫廊裡，成千的畫作掛在那裡，成萬的觀眾前來看畫。

    他在看畫，我，在看他。他的額頭特別凸出，所以，在他傾身看畫的時候，額頭都幾乎要碰到畫上去了。

    他看畫的表情顯然是喜悅的，喜悅中他左顧右盼，和在場鄉親打招呼，並且微微有幾分羞赧。在他背後，幾張小桌拼成一條大桌，桌上放些茶點，許多人圍在那裡，算是畫展的開幕酒會，但這位觀畫人對茶點不感興趣，他只定定的望著那幅畫出神。

    別幅畫，他似乎也看，但他至終還是回到這幅畫前。

    屋子裡，人如潮水，一波又一波。

    這裡是一個美麗的客家山鄉，畫展，便是在當地的國小教室舉行，我平生還沒有見過畫展在教室裡辦的事，不免覺得新鮮。教室裡只有初夏悍烈明亮的陽光，投射燈，則一支也沒有，但在陽光下看畫也自有其嫵媚處。

    大桌子上的酒會食品也有點奇怪，不是慣見的雞尾酒或洋芋片，而是仙草冰和些客家點心。蟬，在窗外的大樹上鳴叫。

    那人還在看畫，畫沿著教室周邊掛著，每幅畫幾乎都是以大片的綠色構成，彷彿學校外面那大片的農地一時延伸到這間教室裡面來了。
唯一不同的是，校外的農田千里一色，在南風中薰然如醉。畫中的綠卻極富變化，有些是初春耙地，有些是施肥除草，有些是打取穀粒……。古代有人跟在皇帝身邊記載他二十四小時的生活，叫「實錄」，而這位鄉土畫家卻亦步亦趨的跟著稻禾做它終生的忠實記錄，他所畫的，正是一部「稻子實錄」。

    我走近那看畫人，想跟他說幾句話，這時，旁邊剛好走來一個農婦（啊，至於我為什麼判斷她是一個農婦，這句話卻也一時說不清，可能由於她的動作，也可能由於她的膚色或音量），她忽然對著我大聲說：「呀，你看，你看，這畫的，就是他啦！」
我一驚，才發覺那幅畫中站在田裡拔除稗子的農夫，的確也是個額頭凸凸的漢子。兩相對照，畫中人和看畫人竟像一對雙胞胎，而兩個凸腦殼又幾乎要親熱的碰撞了。

    我這才明白，這人為什麼一直微笑著，徘徊不去，他聽說自己被畫了，被展了，他來看他自己。

    啊，我忽然羨慕起那畫家來，他畫的是他身邊的耕作者。農人耕田，他耕畫布，而他的畫中人可以跑來看他自己，這比古代葉公畫龍好多了，龍是不會跑到畫布前來重新審視自己的。

    能有自己的土地，能有故鄉，能有可以入畫的老鄉親，能有值得記錄的汗水──對一個畫家而言，還有什麼更幸運的事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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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作者怎麼描述這個仔細看畫的人？ 提取訊息

（他的額頭特別凸出，他看畫的表情顯然是喜悅的，喜悅中他左顧右盼，和在場鄉親打招呼，並且微微有幾分羞赧。）

2.作者怎麼發現看畫的人就是畫中人？ 提取訊息

（農婦告訴作者這件事。）

3.這個畫展有什麼特別的地方？ 提取訊息

（畫展在國小教室舉行，沒有投射燈只有明亮的陽光；開幕酒會食品不是雞尾酒或洋芋片，而是仙草冰和些客家點心；畫展的作品幾乎都是綠色構成，彷彿校外的農地延伸到教室來。）

4.作者為什麼羨慕畫家？ 提取訊息

（他可以畫值得記錄的東西。）

1.畫展中，為什麼「那人」吸引到作者的注意？ 推論訊息

（因為「那人」用很專注的態度、姿勢看同一幅畫，加上額頭凸出，快碰到畫了。）

2.為什麼這場畫展讓作者感到奇特？ 推論訊息

（因為場地、茶點不同於一般畫展。）

3.文中這場展覽時值哪個季節？ 推論訊息

（因位作者提到「蟬，在窗外的大樹上鳴叫」，所以可推測當時是夏季。）

1.你認為「那人」是個怎樣個性的人？根據文本敘述你的理由。 詮釋整合

（我認為他是個親切、低調又熱愛自己職業的人。看畫時，他親切的和鄉親打招呼，但不會炫耀自己就是畫中人。他定定的看著畫，而畫的內容就是他所熟悉的稻田，他一定非常熱愛他的工作。）

2.作者為什麼羨慕那畫家筆下的畫中人可以跑來看他自己？ 詮釋整合

（畫中人跑來看他自己，而且極富興趣的看著畫中景象，這一幅畫為自己身邊的土地和人做了忠實記錄，似乎也感動了畫中人。這對創作者來說是一種肯定，也有一種被理解的感覺。）

1.作者被看畫的人吸引，而曾經有誰的背影讓你留下深刻印象？說明原因。 比較評估

（有一次和爸爸一起到市場去，一位年邁的老奶奶坐在角落賣自己種的菜。市場人聲鼎沸，非常熱鬧，可是我看著老奶奶的背影，想到以她的年紀還種菜賣菜，那該有多吃力呢？不覺有些心酸。）

2.你會想要參觀文中這場展覽嗎？為什麼？ 比較評估

（我想參觀，因為這是一個很特別的畫展，看完畫展之後，也可以欣賞山鄉的景色、品嘗客家美食。）

3.你認為畫家比較幸運還是畫中人？根據文本內容說說你的理由。 比較評估

（我認為畫家比較幸運，他能夠從身邊美麗的風景和鄉土人情找到創作的題材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