數位閱讀與測驗

母親的教誨

    每天，天剛亮時，我母親便把我喊醒，叫我披衣坐起。我從不知道她醒來坐了多久了。她看我清醒了，便對我說昨天我做錯了什麼事，說錯了什麼話，要我認錯，要我用功讀書。有時候，她對我說父親的種種好處。她說：「你總要踏上你老子2的腳步3，我一生只曉得這一個完全4的人，你要學他，不要跌他的股5。」她說到傷心處，往往掉下淚來。到天大明時，她才把我的衣服穿好，催我去上早學。學堂門上的鎖匙放在先生家裡，我先到學堂門口一望，便跑到先生家裡去敲門。先生家裡有人把鎖匙從門縫裡遞出來，我拿了跑回去，開了門，坐下念生書6。十天之中，總有八、九天我是第一個去開學堂門的。等到先生來了，我背了生書，才回家吃早飯。

    我母親管束我最嚴。她是慈母兼任嚴父。但她從來不在別人面前罵我一句，打我一下。我做錯了事，她只對我一望。我看見了她的嚴厲眼光，便嚇住了。犯的事小，她等到第二天早晨我睡醒時才教訓我。犯的事大，她等到晚上人靜時，關了房門，先責備我，然後行罰，或罰跪，或擰7我的肉。無論怎樣重罰，總不許我哭出聲音來。她教訓兒子，不是借此出氣叫別人聽的。

    有一個初秋的傍晚，我吃了晚飯，在門口玩，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背心。這時候，我母親的妹子玉英姨母在我家住，她怕我冷了，拿了一件小衫出來叫我穿上。我不肯穿，她說：「穿上吧！涼了。」我隨口回答：「娘（涼）什麼！老子都不老子呀8！」我剛說了這句話，一抬頭，看見母親從家裡走出，我趕快把小衫穿上。但她已聽見這句輕薄9的話了。晚上人靜後，她罰我跪下，重重地責罰了一頓。她說：「你沒有老子，是多麼得意的事！好用來說嘴10！」她氣得坐著發抖，也不許我上床去睡。我跪著哭，用手擦眼淚，不知擦進了什麼黴菌，後來足足害了一年多的眼翳11病，醫來醫去，總醫不好。我母親心裡又悔又急，聽說眼翳可以用舌頭舔12去，有一夜她把我叫醒，真用舌頭舔我的病眼。這是我的嚴師，我的慈母。

    我在我母親的教訓之下住了九年，受了極大極深的影響。我十四歲（其實只有十二歲零兩三個月）便離開她了。在這廣漠13的人海裡，獨自混了二十多年，沒有一個人管束過我。如果我學得了一絲一毫的好脾氣，如果我學得了一點點待人接物14的和氣，如果我能寬恕人，體諒人—我都得感謝我的慈母。

詞語一點通

吹牛破了功─才說嘴就打了嘴

「說嘴」是自誇之意，如水滸傳中的武松說：「我卻不是說嘴，憑著我胸中本事，平生只要打天下硬漢、不明道德的人。」自誇的人出醜時會用「打嘴」來形容，如紅樓夢裡的劉姥姥說：「才說嘴就打了嘴。」現代用語中較不常用「說嘴」，而多用「吹牛」一詞。

注釋（P32～34）

1教誨：教導。誨，音ㄏㄨㄟˋ。

2老子：指父親。

3腳步：指前人所留下，可以作為後世模範的言行事蹟。

4完全：完整。此指德行完美。

5跌他的股：方言，指讓父親丟臉。股，大腿。

6生書：指沒有讀過的課文。

7擰：音ㄋㄧㄥˇ，用手指夾住用力扭轉。

8娘（涼）什麼老子都不老子呀：這是一句不莊重的話。意思是：提娘做什麼？父親都管不到我了呀！

9輕薄：不莊重。薄，音ㄅㄛˊ。

10說嘴：自誇。

11翳：音ㄧˋ，指眼珠上所生遮蔽視線的薄膜。

12舔：音ㄊㄧㄢˇ，用舌頭沾取東西。

13廣漠：廣大遼闊。

14待人接物：對待別人，與人相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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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備課補充─補充注釋、修辭、句義】（P32～35）

【修辭】

1. 諧音雙關：娘（涼）什麼！

2. 名詞：老子都不老子呀！

3. 動詞：

(1) 老子都不老子呀！

(2) 獨自混了二十多年，沒有一個人管束過我。

4. 倒反，責備語氣：你沒有老子，是多麼得意的事！好用來說嘴！

5. 排比兼類疊：如果我學得了一絲一毫的好脾氣，如果我學得了一點點待人接物的和氣，如果我能寬恕人，體諒人。

【句旨】

1. 她看我清醒了，便對我說昨天我做錯了什麼事，說錯了什麼話，要我認錯，要我用功讀書：黎明即起，母親耳提面命，用心良苦。

2. 你總要踏上你老子的腳步，我一生只曉得這一個完全的人，你要學他，不要跌他的股：母親望子成龍的心理，希望胡適效法父親的美德。

3. 我母親管束我最嚴。她是慈母兼任嚴父：全段綱領，簡明扼要，說明胡母的管教方式是寬嚴兼施、恩威並濟。

4. 但她從來不在別人面前罵我一句，打我一下：糾正孩子的錯誤，又顧及其自尊，可知胡母對孩子人格教育的用心。

5. 她等到第二天早晨我睡醒時才教訓我：承上，呼應第一段「她看我清醒了，……要我用功讀書」。

6. 她等到晚上人靜時，關了房門，先責備我，然後行罰，或罰跪，或擰我的肉：啟下，為第三段「晚上人靜後，……重重地責罰了一頓」的伏筆。

7. 老子都不老子呀！：這是一句輕薄的話，帶有不耐煩的語氣，小孩子拿已去世的長輩開玩笑是「大不敬」的行為。

8. 有一夜她把我叫醒，真用舌頭舔我的病眼：此舉流露出胡母對作者的無限慈愛與關懷─愛之深。

9. 這是我的嚴師，我的慈母：呼應第二段第二句「她是慈母兼任嚴父」。

10. 我在我母親的教訓之下住了九年：作者五歲喪父，十四歲離開母親到外地求學，因此與母親同住了九年。

11. 如果我學得了一絲一毫的好脾氣，如果我學得了一點點待人接物的和氣，如果我能寬恕人，體諒人—我都得感謝我的慈母：可見作者的母親影響他最深的是品德的養成。

【藍色詞語注釋補充】

1. 披衣：把衣服罩在身上，而不把手穿進衣袖內。

2. 父親

（參見P41-1「一、胡適的父親」）

3. 「催」我去上早學：催促。

4. 催我去「上早學」：從前私塾學生，天剛亮，便到學校讀三、四個鐘頭的書，稱為上早學。

5. 先生家裡有人把鎖匙從門縫裡「遞」出來：傳送。

6. 我「背」了生書：默記。

7. 管束：加以約束，使不越軌。

8. 行罰：處分責罰。

9. 出氣：發洩怒氣。

10. 「傍」晚：臨近。

11. 重重地責罰了一「頓」：量詞，計算吃飯、斥責等行為次數的單位。

12. 發抖：身體因生氣而顫抖著。

13. 足足：整整。

14. 人海：喻人群。

15. 獨自「混」了二十多年：指糊塗過日。

16. 一絲一毫：形容極其細微。

17. 寬恕：寬容原諒。

18. 體諒：能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。

19. 得：應該、必須。

課本注釋補充資料

5跌他的股

●跌股：近義丟臉、出醜、出洋相。

6生書

●以前私塾裡把已經熟讀的書叫「熟書」，尚未讀熟的書叫「生書」。

8娘（涼）什麼老子都不老子呀

●作者家鄉方言中，ㄋ、ㄌ不分，因為「娘」、「涼」聲音相近，胡適一語雙關，順口說出。「老子都不老子」，指父親老早就過世了，已經管不到我了。

9輕薄

近義輕佻、輕浮。

10說嘴

近義吹噓。

14待人接物

（「待人接物」不可曲解為等待客人，接受禮物）

課文賞析（P36）

全文共四段，可分為兩部分：前三段敘事，寫幼時母親苦心教導的情景；末段抒懷，寫母教的影響，並以感念作結。

「我母親管束我最嚴。她是慈母兼任嚴父」是全文綱領，說明胡母的管教方式是寬嚴兼施、恩威並濟。在取材上，作者不以感性的筆觸歌頌母愛的偉大，而是著重具體的教誨言行，如：首段敘述母親每天清晨訓勉與督促作者要知過改過、以父親為榜樣、用功讀書；第二段承上啟下，記敘自己犯小錯時，母親在隔日清晨叮嚀，犯大錯時則在當晚責罰。母親愛深責切，並能掌握懲罰的尺度，維護孩子的自尊心。第三段以自己講輕薄話而遭責罰，及母親為自己舔病眼的事件，來呈現其嚴父兼慈母的形象，讓全文的張力推展至最高點。

在遣詞造句上，作者善用對話，讓讀者如聞其聲，如見其人，並以家鄉方言如實呈現當下的情景，使人物形象更具體生動。末段作者運用排比句：「如果我學得了一絲一毫的好脾氣，如果我學得了一點點待人接物的和氣，如果我能寬恕人，體諒人─我都得感謝我的慈母。」強調母親對自己影響的深遠，也將所有的成就歸功於母教，表達作者的感念之深。文中沒有出現一個愛字，但母愛卻洋溢在字裡行間，讀來令人動容。

讀後檢測站（P37）

請根據文本，將正確答案打ˇ。

快篩訊息

1. 從文中可看出哪些訊息？（多選題）

□（A）胡適對已逝父親的思念

□P（B）胡母是慈母也是嚴父

□P（C）胡適感謝母親的教導

□P（D）母親會為胡適留面子

瞄準文心

2. 本文的主旨為何？

□（A）歌頌母親溫柔的形象

□（B）回憶童年時母親的辛勞

□（C）刻畫母親無微不至的照顧

□P（D）感念母親教導的苦心與關愛

文意理解

3. 「我母親管束我最嚴。她是慈母兼任嚴父。但她從來不在別人面前罵我一句，打我一下。」請問胡母的管教態度為何？

□（A）對孩子寵愛有加，縱容犯錯

□（B）對孩子溫柔體貼，以愛心教導

□P（C）糾正孩子錯誤，又顧及其自尊

□（D）維護自己顏面，不被人看笑話

4. 「我母親心裡又悔又急，聽說眼翳可以用舌頭舔去，有一夜她把我叫醒，真用舌頭舔我的病眼。」此處呈現胡母何種形象？

□（A）具備充分的醫療知識

□P（B）對子女的慈愛與關懷

□（C）深思熟慮，三思後行

□（D）犧牲自我，成全子女

作法探討

5. 關於本文的作法，下列敘述何者錯誤？

□（A）藉具體實例的敘述，凸顯母親慈母兼嚴父的形象

□（B）善用對話與家鄉方言，使人物形象更加具體生動

□（C）結尾用感性的筆調，將自己的好品行歸功於母教

□P（D）採第三人稱的口吻回憶母親寬嚴並濟的教育方式

問題討論（P38）

一、 從文中哪些地方可以看出胡母對胡適的管教非常嚴格？你對這樣的管教方式有何看法？

答：1. 每天天剛亮，胡母就把作者叫醒，要他檢點言行，用功讀書；他犯了錯，胡母不寬容，先加責備，然後處罰，或罰跪，或擰他的肉，甚至還不許他上床去睡。

　　2. 請鼓勵同學發表自己的看法。

二、 胡適隨口說：「娘（涼）什麼！老子都不老子呀！」他的母親為什麼等到晚上才糾正教導他？對此你有何看法？

答：1. 因為顧慮孩子的自尊心，所以不在別人面前責罵他。

　　2. 胡母沒有當場給作者難堪，而選擇私下處罰，留給作者深自反省的空間。

三、 在日常生活中，你的父母親或長輩是用什麼方式來管教你？如果角色互換，你是父母親，會用什麼方式管教孩子？

答： 1. 我的媽媽會採用獎勵的方式，如果每週都有做家事、讀一本課外書就能拿到零用錢。

         2. 請鼓勵同學踴躍發言。

二、 閱讀題組：請根據文章內容，回答下列問題。

（　A　）1. 文中的差不多先生，是何種類型的人物？　（A）粗心馬虎　（B）豪爽明快　（C）不與人爭　（D）優柔寡斷。

（　D　）2. 差不多先生的死，最主要的原因為何？　（A）庸醫無能　（B）不肯就醫　（C）病入膏肓　（D）找錯醫生。

3. 差不多先生常說：「凡事只要差不多就好了。何必太精明呢？」你贊同他的觀點嗎？請說出你的看法或舉事例來說明。

答：（1） 不贊同。

　　（2） 人應該實事求是，不論讀書、工作或處事都不敷衍馬虎，因為一旦養成苟且的態度，什麼事都做不好，更不要說成大功、立大業了。

　　（請鼓勵同學踴躍發言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