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田園之秋選

　　　　九月七日

  　摘了一整天的番薯蒂①。

  　下午大雨滂沱②，霹靂③環起，若非番薯田在家屋邊，近在咫尺④，真要走避不及。低著頭一心一意要把番薯蒂趕快摘完，霎（ㄕㄚˋ）時間，天昏地暗，抬頭一看，黑壓壓的，滿天烏雲，盤旋著，自上而下，直要捲到地面。這種情況，在荒野中遇到幾回。只覺滿天無數黑怪，張牙舞爪，盡向地面攫⑤來。四顧無人，又全無遮蔽，大野中，孤伶伶⑥的一個人，不由膽破魂奪。大自然有時很像戲劇，像今天這種大西北雨的序幕⑦前奏，可名為惡魔與妖巫之出世。正當人們籠罩在這樣恐怖的景象中，膽已破魂已奪之際，接著便是閃電纏身，霹靂壓頂，在荒野中的人，此時沒有一個不是被震懾⑧得氣脫委頓⑨，匍匐⑩不能起的。好在再接著便是大雨滂沱，再看不見滿天張牙舞爪的黑怪，而閃電與霹靂雖仍肆虐⑪不已，卻多少為雨勢所遮掩，於是匍匐在地的失魂者，便在雨水的不斷澆淋下，漸漸地蘇醒⑫，而閃光與雷聲也愈來愈遠，轉眼雨過天青，太陽又探出了雲端，樹葉上、草上閃爍著無邊亮晶晶的水珠，一場大西北雨便這樣過去了。你說這是戲劇不是戲劇？

　  因為是在家屋附近，又為了趕工，直待到閃電與霹靂左右夾擊，前後合攻，我才逃進屋裡。遇到這樣氣勢萬鈞⑬的大西北雨前奏，誰也不能逞英雄，因為此時在天地間除了它是英雄之外，不准有第二個人是英雄。此時它是無敵的大主宰，任何人都不能不懾服。牛群在原野上狂奔，羊群在哀哀慘叫，樹木在盡力縮矮，哪個敢把手舉得最高，頭伸得最長，定立時⑭被劈殺⑮。

  　一場為時一小時的大西北雨，到底下了幾公釐的水，雖然沒做過實驗，只覺好像天上的水壩在洩洪似的，是整個倒下來的。每一雨粒，大概最小還有拇指大，像這樣大的雨粒，竹葉笠（ㄌㄧˋ）是要被打穿的，沒有蓑（ㄙㄨㄛ）衣遮蔽，一定被打得遍體發紅。但是本地原是山洪沖積成的沙石層，滲水極快，無論多大多長久的雨，縱使雨中行潦⑯川流，雨一停，便全部滲入地下，登時⑰又見灰白色的石灰地質，乾淨清爽，出得門來，走在堅硬的庭面路上，一點兒也不沾泥帶水。這是我酷愛這一帶旱地，而不喜歡外邊水田田莊的理由。

  　終於雷聲愈來愈遠，電光只在遙遙的天邊橫掃。太陽又出來了，一片清新的空氣、鮮潔的色彩，彷彿聽見了貝多芬《田園交響曲》第四樂章〈牧羊人之歌〉。

注　釋

① 蒂　果實與枝莖相連的部分。

② 滂沱　音ㄆㄤ　ㄊㄨㄛˊ，雨下得很大的樣子。

③ 霹靂　音ㄆㄧ　ㄌㄧˋ，急而響的雷。

④ 咫尺　形容很近的距離。咫，音ㄓˇ，八寸。

⑤ 攫　音ㄐㄩㄝˊ，抓取。

⑥ 孤伶伶　孤單的樣子。也作「孤零零」。伶，音ㄌㄧㄥˊ。

⑦ 序幕　排在戲劇第一幕前的一場戲，用來介紹劇情、人物、主題等，引申為事情的開端。

⑧ 震懾　震驚恐懼。懾，音ㄓㄜˊ。

⑨ 氣脫委頓　失神無力，疲乏困頓。

⑩ 匍匐　音ㄆㄨˊ　ㄈㄨˊ，爬行。

⑪ 肆虐　任意作惡為禍。

⑫ 蘇醒　清醒過來。也作「甦醒」。

⑬ 氣勢萬鈞　形容氣勢雄偉壯盛的樣子。鈞，音ㄐㄩㄣ，古代的重量單位，三十斤為一鈞。

⑭ 立時　立即、馬上。

⑮ 劈殺　砍殺。劈，音ㄆㄧ。

▲笠　用竹片或竹葉做成的帽子。

▲蓑衣　用草或棕櫚葉製成的雨具。

⑯ 行潦　音ㄒㄧㄥˊ　ㄌㄠˇ，因下雨而匯流於道旁的流水。潦，積水。

⑰ 登時　立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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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 在第二段中，為什麼作者會認為「大自然有時很像戲劇」？（統整與解釋）

答：作者以戲劇來形容一場西北雨：它以田野當作演出的舞臺，由黑雲密布拉開序幕。接著閃電、霹靂登場，充滿聲光效果，為主角的出現暖場。緊接著是戲劇的高潮，主角西北雨登場，雨勢迅急猛烈。最後以雨過天青、大地得到滋潤落幕，整個過程像是一齣完整而精采的戲劇。

二、 「遇到這樣氣勢萬鈞的大西北雨前奏，誰也不能逞英雄。」作者這麼說的原因是什麼？（統整與解釋）

答：「氣勢萬鈞的大西北雨前奏」指的是閃電與霹靂，其威勢強大，萬物皆無法與之抗衡，若有誰膽敢強出頭，馬上就會被劈殺。因此在那個當下，閃電與霹靂是天地間唯一的英雄，是所有生物都為之懾服的無敵大主宰，誰也不能在它們的面前逞英雄。

三、 你認為大自然除了可以比喻為戲劇，還可以比喻為什麼？請說明理由。（省思與評鑑）

答：人生。因為大自然的陰晴變化，就像人生際遇一樣，有起有落、時好時壞。明媚的晴天是無往不利的順境，陰鬱的雨天則是諸事不順的逆境，有時候還會遇到狂風暴雨阻擋在前方，然而無論遭逢什麼樣的困境，最後終會雨過天青。（以上答案僅供參考，請鼓勵學生踴躍發言。）

應用練習

一、文意理解：讀過課文之後，請回答下列問題，將正確答案填入（　）中。

（　D　）1. 請依序排列西北雨從開始到結束的過程：「（甲）大雨滂沱　（乙）雨過天青　（丙）閃電纏身，霹靂壓頂　（丁）滿天烏雲」　(A)丙甲乙丁　(B)丙丁甲乙　(C)丁乙甲丙　(D)丁丙甲乙。

（　A　）2. 「一場為時一小時的大西北雨，到底下了幾公釐的水，雖然沒做過實驗，只覺好像天上的水壩在洩洪似的，是整個倒下來的。」這段文字主要在描寫西北雨的什麼特色？　(A)雨量極多，來勢洶洶　(B)雨勢迅急，讓人措手不及　(C)雨珠細小，顆顆晶瑩剔透　(D)雨時漫長，連綿數日。

（　C　）3. 「本地原是山洪沖積成的沙石層，滲水極快，無論多大多長久的雨，縱使雨中行潦川流，雨一停，便全部滲入地下，登時又見灰白色的石灰地質，乾淨清爽，出得門來，走在堅硬的庭面路上，一點兒也不沾泥帶水。這是我酷愛這一帶旱地，而不喜歡外邊水田田莊的理由。」根據這段文字，下列何者是作者偏愛旱地的原因？　(A)水田的雨景不如旱地的好看　(B)水田無法栽種作者喜歡的農作物　(C)旱地的地面在雨後不會泥濘不堪　(D)旱地更適合從事石灰地質的研究。

（　D　）4. 「終於雷聲愈來愈遠，電光只在遙遙的天邊橫掃。太陽又出來了，一片清新的空氣、鮮潔的色彩，彷彿聽見了貝多芬《田園交響曲》第四樂章〈牧羊人之歌〉。」根據這段文字，下列何者為作者提及貝多芬樂章的原因？　(A)透過宏偉的交響曲，強調西北雨的戲劇化過程　(B)藉由樂章的名稱，揭露自己牧羊人的身分　(C)希望以動聽的音樂，來呈現在鄉居生活中感受到的悠閒情致　(D)用聽覺印象表達視覺效果，以悠揚樂聲刻畫雨過天青的平靜。

（　B　）5. 關於本文的寫作手法，下列敘述何者正確？　(A)作者以個人經驗為主，佐以專家學說來描寫西北雨　(B)文中觀察力與想像力兼具，行文細膩生動，景象如在眼前　(C)作者的用字遣詞優美柔婉，讀起來能讓心情平靜和緩　(D)首段開門見山便提及西北雨，末段則與之相呼應。